死亡不是结束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暖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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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眼神细微地闪了一下,说,这阵子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阳光轻轻在他脸上打转,还带了点清晨时刻迷离的色彩。

    她只是微微地笑着,可笑的分明勉强。干枯的嘴唇无一丝血色,就如失去了生机的洋娃娃。

    他还是忍不住捋了捋她胸前的长发,她的样子总惹人心疼。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思索着,眼里带着某种认真。

    望了眼窗外,他淡然地启唇。

    “十七年前,我八岁。那时我不叫金浩霖,更不会叫黑羽。时间过去那么久,我都快要忘了我的原名。那是一个银杏飘落了满地的下午,我背着书包回家。家在一个小村庄里,没有邻居。刚到小院门口,我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那是撕心裂肺的,属于我母亲的叫声。我跑进门,看着母亲口吐白沫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她不断地翻着白眼,头发零落一地,原本属于她姣好的脸蛋早已变得狰狞。我吓坏了,跪在她的身边呼喊她的名字。”

    “我想她应当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的声音,可是她却稳稳当当地抓住了我的手。我看到她硕大的眼泪从眼角流出,然后没进头发里。她张着嘴,想要跟我说什么。我把耳朵贴在她的唇上,却只能听她狂乱地喘着粗气,白沫越吐越多。我想起来去拿座机,拨打那能救人性命的号码,可还未按拨号键,一只粗壮的手好不客气地扇了我一巴掌。”

    “那力道很大,我被扇到地上两眼发晕。我看到眼前的两只皮鞋被擦得锃亮,那是我的父亲,姓廖。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了,我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父亲会亲眼看着我的母亲死去而无动于衷我哭了,哭着打他,抢他电话,求他救救妈。可他像冷血动物一样,盯着母亲慢慢停止抽搐的身体,无一丝表情。”

    “他是恨极了我母亲。他变相地娶我母亲,是因为看中了母亲家遗留的几份传世书稿。我母亲是书香世家子女,虽已没落,却还有些威望。这段婚姻里没有爱情可言,结婚七年,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小的时候我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母亲被安葬地很匆忙,他连母亲入土前的那一面也不让我看,只把我锁在黑屋子里。后来来了一个女人,花枝招展眉飞色舞的。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爱上那行为举止都让人恶心的女人。女人来家后,每天都笑嘻嘻地拿玩具给我,父亲偶尔也会笑笑。我奇怪了,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不管他用怎样的方式让我接受这个女人,对于我父亲本人,我是极度愤怒的。母亲死后的几个月里,我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心情好时不会揍我,骂我几句就走开了,心情不好时便拿鞭子抽我,有时候抽几鞭就停了,有时候也会抽上数十鞭。那鞭子也抽过我的母亲,最多的时候会抽我二十三鞭,我记得清楚。”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在筹划着什么。果然,那天,他们买了新衣服新书包给我,女人说带我去上学,学业停了这么久总该补上。父亲一声不吭地坐在驾驶位置,他们买了一辆大众汽车,用母亲留下的财产。能上学对我来说毕竟是开心的,那天我难得放下了警惕。可是后来,他们驶向了郊区,一个我从没有到过的地方。那女人开门让我下车,很温柔地让我在原地等他们,他们去前面买几个西瓜送给老师,让老师能多关照我。我看向父亲,他也只是面色阴郁地朝我点了点头。我信了,在原地等着,等了一天一夜。”

    “那里是农田,天黑下来就极少有人出现。我记得自己那晚是伴着狗吠声和寒冷睡着的。我是个倔强的孩子,我用一个孩子的天真等着他们回来接我。他们没有回来。其实我知道的,他们是想把我这个拖油瓶给扔了,好过他们的二人世界。我只是无法接受,他是我的父亲,天底下会有这样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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