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岁迁月流-《云梦亘古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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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云中君在凌霄殿前的仙云缭绕中一脸清冷麻木的凝眸看着在五雷阵中痛苦挣扎的花水清鸢,他心知五雷阵再继续维持下去,花水清鸢必然会真元流散,法力尽失,成为一个再无任何真元法力的羸弱废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现下却是不管怎样都要坚持将这五雷阵法维持下去,直到阵法依五行方位自然轮转完毕,虽然启动五雷阵法也一样会让自己身内真元损耗过甚,但是若不如此,即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也未必能够出手治住花水清鸢身内七杀命格激发出来的毁天灭地之力,毕竟,自己在昆仑山上耗费了整整一千五百年苦心,都未能暗中化消掉他身内这个毁天灭地的七杀命格,若是当真为了三界众生着想,自己当日在云梦城中,就该出手断他生机,但是那时他还尚未在人间为非作歹,做下任何天地不容罪孽,总不该只因为身内这个千年一遇的七杀命格,就立时将他判死,所以自己当日才会主动开口要将他收在自己座下为亲传弟子,带他去昆仑山上修行渡劫,为的就是想要设法化消掉他身内这个足以毁天灭地的七杀命格,但是现今看来,自己已然失败,据天帝手下得到的情报消息,花水清鸢此次是誓要荡平无极天,剿灭凌霄殿,将天帝和一众天帝一脉神仙真圣尽数斩杀干净不可,他之前忽然下令大军退下无极天,本该是个引诱凌霄殿中天兵天将乘胜追击的诡计圈套,是要将这些天兵天将尽数引诱入妖兵埋伏一网打尽,他只身一人前来独闯凌霄殿,是来明目张胆的公然行刺天帝,将天帝首级斩下示众三界,如此欺天叛逆确是应了七杀命格是千年一遇的天地不容存在这一天机谶语,所以现今为了护下凌霄殿中一众神仙真圣,为了三界众生不至于被七杀命格生灵涂炭,云中君无奈之下也只得狠下心来以自己身内真元为引,动用三界中最为狠绝暴戾的五雷阵,以耗损自身真元为代价,想要让花水清鸢身内真元流散,法力尽废,自此成为一个无法再以身内七杀命格祸乱三界荼毒众生的羸弱废人,而花水清鸢他现下在五雷阵中的痛苦挣扎,正是身内真元即将流散干净之前的最后挣扎。

    云中君在五雷阵中亲眼见到花水清鸢眼中的深湛恨意和伤心失望,在最后一丝的苦苦挣扎中,只见他狠命褪下手腕子上那串牵系师徒名分的葡萄石手串,以最决绝的挣扎颤抖在自己脚下拼尽身内即将流散的最后一丝真元触碰到自己惊慌失措之下无处安放的手腕,将那串晶莹碧透的葡萄石手串挣扎按在自己手中,自此刻起,二人之间彻底挚友情绝,师徒缘散,随即,在云中君一脸难以相信的孑然震惊之下,花水清鸢的仙身在五雷阵中瞬间化灭,只余下一缕残损元神,在阵法中劫尽荼蘼,云中君大惊失色之下,立刻自怀中取出当日花水清鸢离开昆仑山时交在自己手中的那支晶莹碧透的楹花碧玉簪子,施法将他这一缕劫尽荼蘼的残损元神融在手中这支晶莹碧透的楹花碧玉簪中,以玉簪作身,及时护下他这一缕内中魂魄已经残缺损毁严重的残损元神,他是断想不到五雷阵法对花水清鸢的杀伤之力竟然会严重至此的,但是却也瞬间幡然醒悟到因为雪楹花境地气流失严重,若是花水清鸢之前在雪楹花境中曾经耗费大量真元补充地气,确是会因为真元虚亏在五雷阵法中被残杀至此,云中君一念及此,心中即是再怎样后悔不及,现下也只能是先以大局为重,他随即淡然将手中融了清鸢残损元神的玉簪轻轻收在自己怀中,急急前去花水清鸢手下的数十万妖兵中传令,直言花水清鸢现下已然殒命在凌霄殿前,大军若是现下还不立刻退下,必然会被凌霄殿中一众神仙真圣出手剿杀干净,这数十万妖兵中大多数并非雪楹花境中的兵将,本来只是因为移花令掌控才不得已听令于花水清鸢,云中君此言一出,自然立刻各自溃败退散而去,余下的雪楹花境一脉兵将无奈之下也只得先行退回去澜沧江畔,但是没想到天帝对雪楹花境一脉心中恨极,不依不饶的下令让云中君施法将整个雪楹花境封印起来,让他们和人间相互隔绝,云中君以为雪楹花境和人间即是相互隔绝起来也并无什么大碍,而且雪楹花境一旦被封印起来,天帝也再不能觊觎那里地气,因此上很快奉天帝之命对雪楹花境施下封印,之后即匆匆返回凌霄殿中向天帝复命,本来天帝还想要云中君将和雪楹花境暗中勾结的鸢花花境也给一起封印起来,在云中君的再三求情下才勉强答应暂且放过他们。

    至此,云中君在凌霄殿中的任务已经彻底了结,可以随时回去离恨天上向东皇尊神复命,但是云中君在凌霄殿中拜别天帝之后却并未将身返回去离恨天上向东皇尊神复命,而是只身一人落魄回来昆仑山上的尘寰玉洞中,他将怀中这支融了花水清鸢残缺元神的楹花碧玉簪轻轻放在洞中石榻上面,之后将自己手中这一串让二人师徒恩断情绝的葡萄石手串轻轻箍在石榻上的这支楹花碧玉簪子上面,作为护体之用,虽然知道玉簪中这一缕残缺元神中的魂魄已经损毁严重,兴许永世无法再醒转过来,但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还是决定要长久留在这灵气充沛的尘寰玉洞中,日日看着石榻上的这支楹花碧玉簪吮吸洞中充沛灵气,希望终有一日,玉簪中的残缺元神可以被昆仑山上的充盈灵气修补完整,元神中的残魂可以恢复灵性,醒转过来,那时自己可以将这支玉簪投入凡尘人世,让他得以在人间投胎转世,如此也可些许弥补一些他在五雷阵中所受痛苦,不管千年万年,云中君以为自己在这尘寰玉洞中可以一直等待下去,等待这支楹花碧玉簪在尘寰玉洞里的充沛灵气中终于激发出一丝躁动灵性的一日,毕竟,自己当初是怎样也没想到五雷阵会将他伤至如此地步的,而自己在凌霄殿前动用五雷阵,其实也是一样中伤了自己身内这颗温养胎珠,因为五雷阵是以自身真元为引,因此动用五雷阵时对云中君自己身内真元也是耗损过甚,因此而一样会牵连到自己身内这颗温养胎珠灵力受损,无法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自他身内脱胎落地,见风化形,而且自己现下也不知这颗胎珠到底要在自己身内温养多少时日才能最终瓜熟蒂落,脱胎落地,甚至,连她此世到底能不能够自他身内脱胎落地都无法确知,所以,此世他当真许是要在这尘寰玉洞中了此残生,永世陪伴在这一对被自己中伤至此的异母兄妹身边,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了,也许多少个天地生灭,亘古洪荒之后,一切终会回到昔日自己带他初上昆仑山上来时那个记忆中已经再回不去的曾经时刻,自己当日以一串葡萄石手串和花水清鸢结下这亘古师徒之缘,其实兴许当真只是为了终有一日要亲手将他诛杀,自己早已知道若是他身内的七杀命格当真无法彻底化消,天庭自是不会容他在这世上活到可以毁天灭地,祸乱三界那日,所以自己才这样不惜一切的要让他修出元神,催化命魂,让和有情众生一样,三魂七魄和元神彻底融合,即是真身化灭,也可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他只希望天地不容那一日真正到来时,自己可以亲手将他诛杀,这样自己才能将他元神投入凡尘人世投胎转世,不管怎样,自己若是此世终不能护他在三界中安然度日,至少还可护下他元神不被天庭众神仙真圣不容。

    只是现下,一切都已经不及,自己终究还是亲手将他在五雷阵中戕杀至此,真身化灭的一刹,他应该是在心中恨极自己这个绝情至此的神仙师尊的吧,天帝对雪楹花境所做一切自己本自一清二楚,但是最终,却还是为了护下凌霄殿中众神仙真圣而舍弃了他,有心无心,深情无情,当真都只是在一念之间而已,就像是出生死去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前世今生,只在一个生死轮回之间,现下想想,当日初带他上昆仑山上来时,自己还一心以为能让他有完整元神魂魄,得入生死轮回即是上天最大恩赐,毕竟世间浮生寂灭也只在一瞬,但是在世人眼中,这样的恩德是不是也当真是有些太过残忍,投胎转世之后,也许对自己而言,他还终究是他,但是对他母后呢,对雪楹花境呢,东皇一脉化生天地万物,本是依从天道自然,但是自己身为清净天上的云雨之神,却在一日一日云卷云舒清风冷雨的恩泽苍生中,渐渐成为一个俯瞰众生睥睨天下的清冷尊神,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三界众生,以为得入轮回转世,是对一个无情众生一脉生灵一桩慈悲为怀的天大恩赐,自己当时在凌霄殿前动用五雷阵对付花水清鸢是不是也仍然是还在心中一心以为自己如此是在阻止他欺天叛逆,枉造杀孽,在那一刻,自己已然彻底忘记,自己只是他的师尊,却不是他的主人……

    (二)

    山中不知岁月,一晃三百年匆匆而过,石榻上的碧玉簪子仍然还是那样安静如水的没有一丝灵性气息,云中君知道自己自此只怕是当真要在这灵气充沛的尘寰玉洞中了此残生了,其实岁月流逝之间,他已察觉到自己一头青丝云鬓中已经渐渐点染出来几根如雪白发,他当真已经是在心中因为花水清鸢而动了一丝最不应该的尘念和凡心的吗,其实这却当真又有什么要紧,情之一字不过色欲,爱之一字不过分别,尘念凡心最多不过只是心中一念分别之心,但是自己最终却还是为了东皇尊神之命而弃了花水清鸢,弃了自己心中这一念已经蠢蠢欲动的尘念和凡心,现下,又在这尘寰玉洞中枯守不知岁月时日,弃了自己身为天庭云雨之神恩泽三界苍生的一切本分责任。

    终于,在昆仑山上不知年月的寂然枯守中,东皇尊神一脸无奈的倏忽现身在尘寰玉洞中,其实对东皇尊神而言,花水清鸢如此结果本是早已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七杀命格注定天地不容,众神忌惮,而今随着石榻上这支碧玉簪子愈加细若游丝的残魂灵力,七杀命格气息已经愈渐在三界中消弭殆尽,既然这是天意,即是云中君和花水清鸢曾经在昆仑山上有过那一千五百年的师徒缘分又能怎样,这支碧玉簪子中的残缺元神灵力涣散,一缕残魂似风中残烛,注定是云中君此世再攥不住的一念前尘往昔,即是再攥不住,却又何必在记忆中如此阴魂不散的念念不忘,永世纠结……

    所以那一夜,东皇尊神悄悄的在递给云中君的一盏雨前清茶中化入了一枚忘尘丹,致使云中君饮过这盏雨前清茶之后即在尘寰玉洞中沉沉睡去,翌日懵懵醒转之后即将与花水清鸢相干的一切前尘旧忆全数忘记的干干净净,甚至在清眸流转之间分外有些疑惑的定睛看着石榻上这支了无生气的碧玉簪子,即似曾相识,又再想不起来,东皇尊神只敷衍他说这支碧玉簪子本是昆仑山上一个为祸三界邪怪,云中君是奉天帝之命前来降服这个邪怪,双方对峙中云中君受伤失忆,忘记了此次前来昆仑山上任务,如今邪怪已经被东皇尊神自己收服,不能再为祸三界,这支碧玉簪子即是此邪怪原身,现下云中君任务已经了结,本该即刻返回去清净天上尽自己云雨之神本分,可知他在昆仑山上这些年来,人间大地上长年干旱少雨,三界众生苦不堪言,在这样下去,人间大地上可是要天怒人怨,一片鬼哭狼嚎的了。

    云中君半信半疑的听从了东皇尊神口谕,打算即刻动身回去清净天上,但是临行之前,他以为即是一个为祸三界的邪怪原身,自然该自此长留在尘寰玉洞之中安然沉睡,不再涉身红尘,祸延三界,因此上翻手之间已经将洞外一块三丈余高,一仗余宽的粗粝青石死死封在洞口,之后施下障眼法掩去洞口青石痕迹,因为尘寰玉洞四外花树繁茂,奇花异草丛生,过不了多久,花树藤萝肆意蔓延之下,三界中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知道尘寰玉洞入口所在。

    但是云中君后来却并不知道,在好言将他哄回去清净天上之后,东皇尊神却随即悄悄来到长年烟雨缭绕的巫山之巅,当时云中君饮下那盏化入忘尘丹的雨前清茶之后即沉沉睡去,趁此机会,东皇尊神施法将云中君身内那颗温养胎珠强行取出之后收入自己袖中,因为这颗胎珠受到五雷阵牵累而不知何时才能够脱胎落地,日日在云中君身内贪婪吮吸精元会让云中君因为动用五雷阵而真元损耗过甚的仙身愈加雪上加霜,而且东皇心中也确是担忧这颗温养胎珠不知哪一日里就会激发起云中君已经因忘尘丹而彻底忘记干净的一切前尘旧忆,毕竟若非和花水清鸢在昆仑山上这一千五百年的师徒缘分,当日他在凌霄殿前动用五雷阵中伤花水清鸢,本来也该算是一件天经地义之事才对。

    但是不管怎样,这颗尚未化形的胎珠却是一个无辜生灵,因此上东皇尊神随手将这颗胎珠埋入巫山之巅的温润泥土之中,任凭她在巫山之巅日日吮吸天地灵气,日精月华,直到在巫山之巅的温润泥土中生根发芽,长成一株灵气充盈的小小瑶草,只是东皇尊神未曾想到这株小小瑶草后来会在巫山之巅的风雨摧折中被云中君所救,甚至将她带去清净天上恩赐神女名位,这虽也是当日她以胎珠之身入云中君身内温养真元的一丝前尘之缘,但是至少是在东皇尊神心中,这一丝恩仇交加的前尘之缘,却注定要成为云中君此世一个避无可避的难渡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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